【叶黄】镜照
实习太心塞了必须上岸呼吸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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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仍不想面对。
从此以后，真的剩下他一个人了。
1
叶修起床的时候，黄少天已经在厨房忙着。历时10秒钟的死机，他才真正从绵长的梦里清醒过来，然后闻到空气中柔软的面包香。
掀开棉被，尽管赤身裸*体在房间内也不冷，因为黄少天老是嫌弃B市冬天的冷空气，前一晚留下的暖气余韵未消……不，等等。叶修停下套上毛衣的动作，猛得感到一阵违和。
黄少天好像不怕冷来着？虽说都来自B市，但过去定居在H市的叶修还是比不过黄少天打小往雪地里滚的坚韧。
好吧，要是那只咬人猫知道自己搞错，肯定又要上嘴了。果然东梦西梦不是什么好事，虽说大学时好像曾经梦过隔天考试的答案来着，光就这一点黄少天就把他奉为比王杰希还要灵验的神棍。
踩着拖鞋走进厨房，那里也已经被黄少天弄得暖呼呼的，露出个背影还在煎锅上奋战着，加上面包的香味以及两人早上一杯的咖啡，整个气氛温馨得不象话，随着清醒后便消散的那个令人感觉不大舒服梦使叶修忍不住矫情了一把，这就是幸福的全貌了。
黄少天穿着棉衣棉裤，为了方便作业把袖子都卷起来，在上臂挤成松垮垮的一堆，看上去居家又慵懒。他为餐盘布置好最后的太阳蛋，里头还有两块裹蛋吐司、两条低脂培根，刚装好盘叶修就顺手接过去摆到餐桌上。
“今天居然不用人叫就起床了，不容易啊老叶。”黄少天露出调侃的笑容。
“说得好像你平时不用人叫一样。”叶修含笑说，在黄少天开嘴抗议前偷了一个早安吻。
“那又怎么样啊。”果然黄少天被亲了一口之后只是嘀咕了下就拉开椅子就坐。
“是不怎么样，不过事实上劳累的好像是我？”
“这问题难道在我吗？”黄少天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光，叉子用力地戳起培根。”某人要嚷嚷着自己还能再来5次可不是我能控制的，而且我要应付你也是很辛苦的好不！”显然是想起昨天叶修不讲信用半夜起火还要他来灭的这件事情。
“大家礼尚往来嘛。”叶修笑咪咪地回应。”不过看在你今天起了大早准备爱心早餐的份上，回来前我会带点心的。”
“好好好说好的可不能反悔啊！”一听到点心黄少天就活过来了。”我想想你今天也是去研究所嘛，欸还是去机构来着？去研究所的话果然还是买蛋塔吧，上次去O市旅游吃到的那间在你上班那条路上好像开了分店，楼下信箱被塞传单了。如果去机构的话要买什么好呢……”
“你慢慢烦恼，想吃什么再传讯息给我也成。”叶修喝了一口咖啡。咖啡苦涩的味道一向被称作成人的味道，到他们家就只喝拿铁，浓浓的奶香温和的唤醒一天的开始。
“对了，这样你回来时也顺道买些食材回来吧，可以多买些白面，鸡蛋也买些。”黄少天一手撑头一手咬着叉子。”我想试作新蛋糕给合作的咖啡店，听店长说入冬之后喝热巧克力的人变多了想要弄一款搭配的点心，已经约好下周要推出了所以我得赶紧着手发想一下。上次做的千层派听说很受欢迎，我刚刚看店长已经把到明年的新品计划都发给我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哦，看来那店长很喜欢你做的点心啊。”叶修挑了挑眉。
黄少天听着愣了下，扔下叉子就往他的椅子上挤。尽管黄少天老被他嫌瘦，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也不容小觑，叶修被冲击得差点倒栽葱往后摔，肇事者倒已经搂住他脖子笑得开怀，叶修只得一面把人抱稳一面无奈发问。”我又哪戳你笑点了？”
“哈哈哈你没听见自己刚刚语气那酸的哈哈哈哈……”黄少天看上去乐得不行，双眼亮晶晶的。”我新出的甜品蛋糕点心哪样不是你先尝？你看看，其实发过去店里贩卖的每样东西都是你喜欢了才有的，别人喜欢还得买，你要喜欢我就给你做，多么有特权啊。况且……”
“况且什么？”叶修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回想才觉得自己刚确实有点小醋的意味，那么轻松的语气都被这人捕捉到了。
黄少天嘻嘻笑着在叶修脸上啵了一口。”况且我已经有老公啦。”
“……”
“干嘛？”
叶修直接把人抱了往还暖着的房间去。
“干嘛干嘛干嘛！你放我下来我今天还要做事的啊！”
“难为你这么有自觉，不让老公好好疼爱你一下怎么行。”
2
苏沐秋抵达研究所的时候叶修早已在仪器前工作了不知有多久。
“叶修，你昨晚不会没回去吧？”
“回了。”叶修在纸上记下一些数据后才回头，眼下的黑影都是这几年熬出来的。
“回了估计也没睡。”苏沐秋看着叶修摘下眼镜揉按了几下鼻骨，戴眼镜也是这一两年的事了，再优良的视力和基因都禁不住他这么胡来。”我知道你听不下，但你这样真的不行，王杰希怎么说的你都忘了？你不爱护自己，就算把整个微草都搬来实验室给你调养都没用。”
“怎么连你都唠叨起来了，难得。”
“我唠叨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是闲着没事干还……”苏沐秋被自己噎了下，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还像个保母一样盯着你吃饭休息的啊？你付我钱了吗？真是……你以为你身体好着吗？再搞下去你还能撑多久王杰希都给不出准信。”
“那就祈祷实验赶快成功，成了我就不拚了。”叶修戴回眼镜，眼里也有一丝疲倦，来自心里的。
“……我不管你这工作狂了，我要找沐橙吃早餐去了，就饿死在实验室吧你！”
话虽这么说，苏沐橙带来早餐之后他还是把人从数据海里拖出来，按在实验室外标配的铁椅上，大有不把东西吃完就别想离开这里的气势。
叶修打开盖子，两块裹蛋吐司、两条培根、一颗太阳蛋。十分孰悉的早餐摆盘。不让自己多想，叶修插起吐司开吃，耳边苏沐秋又在说着话，他都没仔细听，满心又扑往实验上。人脑堪称人体最复杂的部位，差以毫厘失之千里，搞不定海马回这一块实验就无限期的卡在这里了，明明已经用了各种方法为什么还是失败呢？
右手突然抓空，叶修纳闷了下自己无意识的动作。
苏沐秋瞥了他一眼。“无论怎样还是有些成效的。”看着叶修若有所思的表情，他控制不住的想叹息，这老友啊……倔起来真的要人命！
“好了哥你也快吃吧，等等方锐他们也该到了。”苏沐橙眼看气氛又要下去连忙出来打圆场。
苏沐秋知道妹妹的用意，只得坐下来首先戳破太阳蛋，金黄的蛋液缓缓在盘子上蔓延，步调从容，逐步侵蚀。
“叶修你也快吃嘛，”苏沐橙小推了叶修一下。”蛋冷了会腥的。”
“知道，就是……”叶修又盯了会儿自己空落落的左手。”可能再加上一杯热咖啡，大概是……拿铁。”
“行，明天开始。”苏沐橙从随身提包里拿出记事本，厚厚一大本密密麻麻记了无数细节，她在”食物”的分类里加上了拿铁这一项。”甜度呢？”
叶修又沉思了一阵子，脑中的信息却愈来愈少，果然研究这个就是麻烦啊。“记不清了。”
“会再出现的，你脑子里的元素实在是出现得毫无轨迹。”苏沐秋撕开吐司。”上次维持的纪录是4天，这次已经多出8天。难道是基准点设得不好？”
“今天有没有空档？”
“我看看……”苏沐橙往前翻了好一大迭，大约记录着每个实验室小组的研究进度与计划进程。”喻文州、张新杰、周泽楷这三组应该都可以，要开会的话等会儿还是发个讯息过去确认。”
“麻烦妳了。”
叶修看着餐盘里的早餐，却还是抓不住那股缥缈的感觉。
3
叶修坐在实验室外的休息区，咬着黄少天给他准备的鸡肉帕里尼稍作休息。最近他工作时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或者说，是他自己有点奇怪。
从他自H市回B市后实验小组就一直在进行认知功能的研究，虽说RY本公司本就侧重神经科学的研究，但每个小组专长的实验方向不同，为了保证大家专业的专一性，组间很少轮换。
但他最近一直将大家的组别搞混，这很难不去联想到几个月来频繁重复的梦境，本来还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后来却愈来愈清楚，比较有趣的是当前的朋友圈一个不漏的全成了他梦里跑龙套的固定班底，其中最荒谬的是打算长期与黄少天合作的那位咖啡店店长方锐。
大概是他太靠近黄少天才会有这种投射吧。叶修忍不住回忆起那张有过几面之缘的店长，看上去就有点不大靠谱，而他又是怎么跟黄少天结识的？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
但是话说回来，叶修最在意的还是黄少天。
身为大学时期一直到现在的唯一恋人，黄少天在梦里居然一次都没有正面露脸过，前期倒还在对话间出现过几次，不过老家往南挪到G市去了，不知道这又是哪来的投射，难道就因为黄少天是个吃货吗？
发了会儿呆的时间，手机突然来了讯息，是黄少天，说是苏沐秋兄妹今天要到家里来讨论出版的工作，让他今天回家前去买个点心，以尽地主之谊云云。
他笑笑，单手回了讯息，大意是地主之谊只是借口，还不是为了一起吃完饭后可以泡个茶把他们俩拖到留宿，反正隔天不上班可以通霄打个游戏。马上就收到对方咤咤呼呼的回复，洋洋洒洒的批判他这么看待一个热情好客的青年有多不可取。
眼看休息时间就要结束，叶修简短发了个音频过去，对方羞涩起来让他工作加油，然后就溜号了。
叶修现在的伙伴多是在H市上大学时认识的，进入RY之后就直接回B市本部直属的研究所，虽说工作伙伴们后来也陆续被调回B市，但那时黄少天已经因为长年待B市而把支气管搞出毛病，霾害严重的时候还会哮喘，叶修都不敢随便让他出门，他自己倒也安分平时就宅在家里做做点心，最多也就是到小区外的食品材料行买点东西。
在这之中苏沐秋和苏沐橙就是比较特别的存在。
他们四个全都是B市人，最原本是苏家兄妹与叶修家世交，后来叶修高中硬是叛逆到H市求学也没断了联系，大学之后还是透过他们俩才认识了黄少天，背着家人偷偷回了B市跟人见了几次面，平时在H市个着网络一起打个游戏斗个嘴，没多久就把人追到手了。
苏沐秋很是不服气，说叶修是走了狗屎运才会让黄少天点头，凭啥用宅也能宅到一个男朋友，可恨的是那对象还是他一时脑岔介绍的。
后来苏家兄妹先后进了出版社，一个编辑一个总编辑，黄少天后来出不了门无聊就把点心制程弄上网分享，居然就这样火了起来，苏沐秋兄妹所在的出版社夺得先机与黄少天连络，几年下来也出了好几本美食教程，偶尔在他们家边聊边讨论，偶尔叶修赶工时他们也会到咖啡店坐坐。
对了……方锐就是这么阴错阳差认识黄少天的。
“老大你吃个点心也吃太久了吧？快点回来救我们啊~”
“你回去坐好，打扰人家谈恋爱会打光棍十年的。”
“老大明明一个人坐着！”
“这叫放闪最高境界懂不懂？好了好了回去坐好……”
4
在不工作的时候叶修偶尔也会做梦。
那时候他大学刚刚毕业，正在考虑要不要接了RY抛过来的橄榄枝回B市，在犹豫的那阵子苏沐橙校内实习刚好到市里一间医院，正是RY办起来的一间含有研究中心的大型医院，想着反正没事，加上苏沐秋也劝他别死宅在家里，到了才发现他根本是被拉过去当志工的。
那时候苏沐橙还没选定科别，轮转到儿童科的时候常跟学姊一起办给孩子们的活动，叶修被指派了灌气球的任务，老半天之后才得以从幕后现身，略感坑爹的对着满室乱跑的小孩以及气球恍神。
黄少天就是这个时候凑过来的，叶修虽疑惑对方的身分，但碍于对方高深的开话题技巧，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黄少天见他回话随意还是兴致高昂，跟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聊得那么开怀。
“话说回来，你这爸爸也太年轻了。”大概聊了一个钟头后，黄少天冒出来的这句话被叶修记了很久。
毕竟他虽然老成但也比不过王杰希吧？
苏沐秋知道后没少笑他，但他与黄少天竟也因此慢慢熟稔起来，交流多了许多内幕也就知晓了，黄少天对自己的身世没多隐瞒，看起来是天生豁达，但叶修感觉得出他只是逼迫自己看淡。
私生子就算了，打小跟在母亲身边生活艰苦相依为命也算幸福，小乡村医疗环境差，竟到初中才发现有罕见先天性心脏病，最后母亲拚死工作病故前不得已将高中的黄少天托给生父，后来情况加重了这才被送到B市治疗，而他依旧见不到父亲，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活着。
对黄少天而言，母亲离开后他就只是在苟延残喘。
不知为何，叶修就是被这个满身是伤却又活泼得让人心疼的青年攫住目光和心思，或者说，这样一个人很难不让人停下目光。他们近乎理所当然的靠近，相熟，然后令人欣喜的，相爱。
叶修永远不会忘记他握住黄少天的手严肃的告白时，那双被现实反复折磨却反倒更加清澈的眼睛，透出他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喜悦。
那时他觉得怀里抱的是全世界，以至于忘记某些事实。
方锐与黄少天算是结识得最早的，大概是因为一个特爱说话，一个特爱说胡话的缘故，不过高三后半黄少天曾经病重到差点救不回来，所以索性休学，后来方锐考了医学院顺道带了一堆大学朋友，所以黄少天从来不寂寞。
只叶修在身边时会透出半丝脆弱无助，以及面对疾病的恐慌。
苏沐秋抓着一堆纸本资料走进实验室的时候，叶修难得没有沉浸在实验数据中，而是一只手撑着额头，神情忧愁，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这哪是他那个做什么都轻松自信的发小？四年过去了，他却始终不能习惯这人的意气风发已经随着四年前的断点永远停在那里。饶是心大如他都不能不自问，当初扯着叶修回B市是不是错了？
但现在的发展，何尝不是对他们的惩罚。
每当他和苏沐橙又因状态不佳而陷入偶发的悔不当初时，他们也同时想到黄少天，如果不是与他们相识，如果没有叶修的陪伴，那爱笑的友人会不会早就消逝在从少年长成青年的路上，得不到关爱，像被弃置在死巷里的一只残破的灯，无力发出光芒，最终被寂寞寒了心，致使结局定格在落寞的病床上。
他们徒劳无功的在”假如”上进退两难，黄少天注定难逃一死，差别只在是否相识，看是活得哀戚，还是死得苍凉。
这是死局，最初就不该落下一子，否则也不会走到今日，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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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的计划苏家兄妹是第一个知道的，更准确地说，苏沐秋是第一个知情者。
选上苏沐秋的原因来自他的专业，心理学背景，兼有作家身分，既与叶修的大半生拥有相似的生活圈，也是相当熟悉黄少天的人。因此整个脉络与设计由他来操刀。
后来所有与黄少天接触过没接触过的旧友都被叶修找来，经过长时间的谈话后一一带着沉重又复杂的情绪加入这项”计划”。
苏沐秋与他们讨论出来的”剧本”只是一个基底，主要还是得由所有人本色出演，透过精密的脑电波调整仪让他们与叶修同步，在他的潜意识里投射出他们的新形象，创造一个坚固的世界原型，一起重构出最初的轨迹后再交由叶修的潜意识继续运作，发展出后面的剧情。
所有人的脑波同步是一个困难点，让叶修的潜意识相信这些设定又是一个巨大困难点，全员角色及涉入比例的问题更是耗费最多时间去调整的部分。
原本他们还拿捏不好涉入的程度，时间拉长后会渐渐出现破绽进而”梦境”溃散，多次尝试后才终于掌握了一点规律，在建立好形象以及足够的信息后就得抽身，让潜意识自动修正与补足不够的部分。
这一点困难在于世界的走向基本上是无限大，谁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出现什么情节与之前的”设定”相抵，若是难以合理化就会被叶修本人发觉，同样走向梦境瓦解，所以前置设定不能多，一多就限缩可能性，然而他们必须建构最大程度近似于世界的运行方式。
留白这个文字艺术就在此时派上用场。
然而要骗过大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修本身并非易催眠体质，这代表要撼动他的潜意识十分困难，因此所有人的角色设定不能偏离真实太多，唯一特例就是方锐，从医生转换成咖啡店老板，这个设计是多次实验加上考虑到方锐本身与黄少天的交情才定下的。
在来是黄少天带有疾病的印象在叶修脑中几乎无法消除，意指黄少天无法以健康的姿态出现，因为他本身必须源自叶修的想象，而叶修的伤痛太深，只是他的”出身健全”必定立即溃散。
叶修曾经为此又痛了好几次，因为就连作梦，他都无法给黄少天一个更好的起点。
于是苏沐秋只能改，改了一个算是严重但只要待在家就没事的病症，而这正好解决现实中黄少天并未认识叶修所有亲近友人的问题，只在待在家，与其他人接触的机会就少，矛盾的机率就小。
与”黄少天”有直接接触的就方锐、苏家兄妹和叶修，互动上有着更直观的困难，因为他们都知道，真正的黄少天已死，”眼前”不过是潜意识的投射罢了。有好几次苏沐橙根本没能撑过几句话就哭了出来，为了能在”黄少天”面前插科打诨，方锐跟苏沐秋接上脑波仪前后都得静很久。
前前后后因为各种因素失败的次数无以计量，潜意识能否乘载多次实验的故事架构？失败的设定如何清除？如何降低认知混乱？每次实验都得面临从天堂掉入地狱的痛苦，叶修才是心理负荷最大的那一个。
四年来从未间断的实验，王杰希好几次想开安眠药让苏沐橙偷偷放到饮食里逼叶修睡上几天。
他们看着叶修一路实验一路痛苦，心里也都渴望早日达成目标，看着一个天赋异禀的人摔得找不到心，谁都不想。然而他们又纠结无比，协助叶修完成他这辈子对他们提出的唯一请求，就是跟他一起完成一个黄少天还存在的世界。
然而让叶修永远的沉睡和黄少天活在潜意识中，又与死有什么区别？
7
“……叶……老叶……叶修！”
叶修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额头立刻撞到同样坚硬的物体，耳边还有黄少天乎痛的声音。
“唉哟我说你也别这样吓我，把我撞笨了怎么办？欸不对，是万一你撞得更笨了怎么办？”黄少天揉着额头在被子堆里坐起来。”不会真傻了吧？撞那么一大下你都不痛的吗？来我看看……哇哇哇你干什么不会一大早又要来吧？”
“让我抱会儿……”叶修闷在黄少天颈窝不动，双手紧紧抱着，这次失而复得的感觉太过强烈，强到他真的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曾经失去过，眼前的人让他像做梦一样高兴。
当然，幸好现在才是真的。
黄少天安静地让他抱着，也不说话，只是稍微给双手挪出一点活动空间，在叶修背上半抱半拍，静悄悄的安抚着。
感受着紧紧相贴的胸口有着对方安稳的心跳，叶修才慢慢稳下来。黄少天懂他如第二个自己，并未在此时多问，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才好。
他梦见黄少天的死亡。
虽说他平时该如何就如何，也没什么禁忌，但不晓得为何就是特别不喜欢听见这个字眼，尤其把黄少天的名字摆在旁边，光想象都觉得有把刀横在他们两个中间，只要他一想，死亡就立刻兑现。
他能接受世间万物生老病死，家人能，亲友能，唯独黄少天不行。他知道这不是因为爱情中的占有欲，或是必须同生共死的激烈，仔细想来就是单纯的不可以，很幼稚的那种。
所以在梦里的感觉特别不好，尤其梦境还真实到令人发指的时候，那些细节，完整构筑出另一个毫无瑕疵的世界，在那里黄少天病着，他陪着，怎样都留不住命数想带走的人。
一想到梦里那人死前疼痛的样子，他就怕得把双臂环得更紧。
“没事啦，恶梦再可怕也是梦。”黄少天拍着叶修的背，像哄着孩子那样轻轻摇晃着。”你看这不是回到现实了吗？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就说鬼片不能多看，是不是那个谁又无聊在实验室播片子啦？”
“谁跟你说我梦到这些了？”叶修感觉到黄少天有意暂时转移注意力，知道对方在体贴，一种被照顾的满足感确实把他从梦中的哀痛里拽回来了点，他笑笑的抬起头。
“早晚你得告诉我，但现在你要先陪我去超市一趟！”黄少天推了叶修一把。”你不能再宅下去了，陪我去超市买点材料，你自己说说有多久没跟我出去逛逛了？”
“我这不是之前在赶那计划吗，实验室外的时间都奉献在你身上了。”叶修掀了被子跟着黄少天下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只是睡了个午觉。
“怎么听着有点勉强的样子？是不是……”
“……背着你干坏事。天地可鉴。”叶修一把捉住转过身来正准备质问自己的黄少天，在对方唇上啾的亲了一下。”我全身’精’力都给你了。”
“你最近真的很爱耍流氓。”黄少天冷冷看了他一眼。
叶修本来就宅，加上黄少天后来日益严重的霾害后遗症更是雪上加霜，基本上除了被苏家兄妹抓出去转角的咖啡店坐坐之外，叶修甚至连买菜都开始想用某宝代替。
黄少天平常挺认分的待在家里不出门，但闷久了就会开始毛毛躁躁，就跟小狗狗太久没出门放风会在家里团团转似的，叶修对此设定十分理解，并且感受到一种小动物的萌。
两人对超市算很熟悉了，几年前黄少天支气管状态异常糟糕，叶修为此抓着食谱硬是练出一手造成他个人风格否变的养生药膳厨艺，一到冬季就是各种食补，补到日常买菜大妈都知道小两口有着不同于一般年轻人的养生喜好，对此很是赞赏。
去完超市又去了食品材料行，各种面粉、香料、奶制品都补了点，老板对他们同样熟悉，东西打包好就麻烦店里送货小哥送货时顺道寄放在小区管理室，然后两人牵着手悠晃到方锐的咖啡厅杀时间。
“居然真的携带家眷，没了苏沐秋和苏沐橙挡光环，你让我这单身狗情何以堪！”店老板方锐满脸痛心疾首几可乱真。
“少来，上次你跟那什么林先生视频的内容要不要我帮你念出来复习下？”黄少天拉着叶修座到靠近柜台的座位。
“等等你那时候不是跟你婆家家眷聊天吗？”
“什么婆家家眷？下次蛋糕新品还要不要了你？会不会说话啊？那是老叶娘家知不知道？”
“叶修娘家？”方锐拘谨的把黄少天上下扫描了遍。”怎么看也不像能争夺上位的样子。”顶着叶修’善意’的笑容，怎么也得选对边站。
“偶尔也是有上位的。”叶修笑笑。”不过少天也不大喜欢那个位置。”
“我靠老叶你连这个都说得出口！我要赏你一丈红！”黄少天立刻就炸毛起来，脸上的薄红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羞的。”方锐还不过来帮我压制这脸皮年老失修的家伙！”
“黄少，清官难断家务事，有啥事你还是回家跟你老公商量吧。”
8
测试到目前为止进入第30天，换算叶修的”梦”已经是600天。
以往经过调整再进入实验后，接在叶修身上的仪器数值、报表都是苏沐秋、王杰希把关，由苏沐橙和唐柔做纪录，这次是时程最长的一次，并且以电波反应来看完全没有溃散的迹象，持续显示类似α波的波形，代表脑部已经稳定进入人类睡眠最深沉的阶段。
依据苏沐秋与众人商讨出的基础脚本，一年半足以将他们所设置好的各种节点、事件相继触发，直到现在仍旧稳定，那么未来溃散的机率也就降低到接近零。
众人安静的看着，代替叶修看着，这就是他一直在追求的成果。
然而他看不到，因为他身在其中。
补给的营养剂就接在叶修惨白的手肘处，为了清除所有干扰叶修沉睡的变量，他们存放的数量在精密计算下能够支撑4到5年，在叶修和黄少天的世界里，已经是一生。当叶修在梦里寿尽，死亡的判定会让他自动进入脑死，而到那时候，再由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接手处理后续步骤。
叶修的交代很清楚。与黄少天葬在一起。
确认好所有的设备与维持叶修生命所需的补给品都架设稳妥，为避免突发状况，这间实验室的监控数据会及时上传到王杰希、张新杰和罗辑的私人云端。
除去这些数据，这将是他们未来4到5年内最后一次与叶修接触，所有人带着无处安放的心情，看着苏沐秋操作着钢化玻璃罩盖住他们安稳长眠的朋友。
孙哲平透过技术关系弄来一张连动实验室密码的电子动态口令卡，每天刷新一次密码，成为隔绝外界打扰的第一道防线。
他们没有任何言语，看着自动关上的门和里面彷佛被停止了时间的画面，无论有多么不舍和痛苦，都在显示上锁的电子音后被划成了两个世界。
该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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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睡个觉也不安分，你最近真的睡得不太好，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早就和你说跟老板多要几天假的。明天说好还要陪我去咖啡店试新品的，方锐说我们去不用钱，你这次可不能再被什么实验给call走啦……”
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温暖，柔软，真实，不似造假。
“少天……”
“干嘛？”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高兴而已。”
从此以后，这里才是真实。
END
*梦境与现实的时间差借用”盗梦空间”中20倍率的设定
*人类睡眠分了几个阶段，深度睡眠的REM是熟睡难以唤醒的造梦阶段，此阶段的脑波与我们清醒状态的α波极为相似。不过真正的睡眠状态是90分钟一个循环，如果睡眠质量很好的话一个晚上就会进入REM阶段大概4-5次，所以我们才老是感觉自己的梦像大乱炖一样毫无逻辑的场景一个跳过一个。重点是，请跳过这个Bug~
